【家園】說說“順其自然”(隨筆)
所謂順其自然,意思是說,順著事物的本來性質(zhì)自然發(fā)展。有詩云:“榮辱紛紛滿眼前,不如安分且隨緣?!蔽覀儾环翉氖ベt的觀點(diǎn)里談?wù)撜務(wù)摗?br />
莊子的處世哲學(xué),可以說純粹在于“依從天命,因順自然”。他在《南華經(jīng),內(nèi)篇·大宗師》中說:“古代的真人,不知道貪生,也不知道怕死。他出生也不欣喜,人死也不拒絕,無拘無束地去了,自由自在地來了,死生對他也不過如此而已。不忘記自己的來源,也不追求自己的歸宿,獲得生命則欣然接受,失去生命也算歸復(fù)自然。這就叫不用心智去損害道,不用人為去幫助天,這樣的人就叫作真人?!?br />
仔細(xì)推敲得知,莊子的“不用心智去損害道,不用人為去幫助天”,也不外乎是安時順世,樂天知命的意義而已。從人的事業(yè)功績上來看,雖然人力可以勝天命,命運(yùn)能主宰人,然而功名富貴之中,也不能排斥幾分機(jī)遇在里面。因此,一方面要努力“盡在于我”,另一方面遇上不如意、不得志時,要能“安守天命”。雖然努力去作,卻也強(qiáng)求不得。有成就固然不狂喜,不得志、不成功也不憂郁,總是心存高遠(yuǎn),不怨天尤人,安分守己,這樣就對萬事萬物都能通達(dá)樂觀。能做到這點(diǎn),就不會違逆自然規(guī)律去做事。尤其是處于順境時,把一切都看得淡薄,自然無憂無慮。
堯夫作詩說:“靜里乾坤大,閑中日月長;若能安得分,都勝別思量?!绷_洪先的詩也說:“榮辱紛紛滿眼前,不如安分且隨緣;身貧少慮為清福,名重丘山長孽緣。談飽盡堪充一飽,錦衣那得幾千年?世間最大惟生死,白玉黃金全枉然。
那么人又怎樣才能夠做到順其自然呢!筆者認(rèn)為:
首先要懂得安分是福。
一個人的為人處世,總要求個安分,把世間一切看得開朗些。能安分,自然能潔身自好,而不使自己屈從于富貴?,F(xiàn)實(shí)生活中,不能如人意的事十有八九,我怎么會去獨(dú)自悲傷嘆息呢!何不開懷一笑了之?若一受挫折,壯志未酬,便心灰意冷,自暴自棄,怨天尤人,到頭來一線希望也隨著破滅。這樣,不郁郁而死才怪呢!何況老子還說過“大器晚成”,孟子也說:“天要把大任降臨在某個人的身上,必先辛苦他的心志,勞累他的筋骨,饑餓他的膚體,空乏他的身形,使他去做不能做到的事?!边@種苦心苦意的所在,就是勉勵人、鞭策人,不管處在哪種艱難困苦、顛沛流離的惡劣環(huán)境里,都不要灰心喪氣,都不能曲折志向,更何況“吃盡苦中苦,方為人上人”呢?
人生,要抱著通達(dá)樂觀、安守天命、不自暴自棄的態(tài)度,始終以一往無前的氣概去奮進(jìn)。就是不如意,也能守道藏用,抱璞待時而已。誰都希望取得最后的勝利,只要我能明白現(xiàn)實(shí)、把握現(xiàn)實(shí),在現(xiàn)階段中以通達(dá)樂觀的態(tài)度處理它,去求取我內(nèi)心的充實(shí),以知識、學(xué)問來安慰自我,還有什么看不開、想不通的呢?
其次要明白利人就是利己。
為人處世,總是要與金錢、地位、名譽(yù)、富貴發(fā)生大大小小的關(guān)系。而一個人對待富貴功名,總要以安天樂命為根本,不能強(qiáng)求。對于道德、學(xué)問,但要做到安天樂命,力求強(qiáng)進(jìn)。可見,安天樂命的責(zé)任盡在于自我,不在他人。當(dāng)然,不能排斥時運(yùn)與機(jī)遇充雜在中間,正如唐伯虎所說:“人算不如天算巧,機(jī)心爭似道心平。”在處世的法則中,總須盡量息人算,息心機(jī)。這樣,自然會有一片渾厚、圓融、祥和的氣象,自然會清閑、自在、快樂。
邵堯夫在《省事吟》中說:“慮少夢自少,言稀過也稀。簾垂知晝永,柳靜覺風(fēng)微。但見花開落,不聞人是非。何須尋洞府,度歲也應(yīng)遲。”這個境界完全是一片自然的回音,完全是一種清閑、恬退祥和的氣象。
洪自誠說:“處世讓一步為高,退步為進(jìn)步的張本。待人寬一分是福,利人是利己的根基?!睘槿颂幨?,能柔弱,天下就不可為我用;能雌柔,天下就不可動我心;能謙退,天下就不可與我爭了。若這樣為人處世,自然會有揖讓自如,從容婉約,飄逸絕塵的仙風(fēng)道貌。然而,處在困境之中,以恬退為上;處在盈滿之時,更應(yīng)該以恬退為上。
從前孔子觀看一種獨(dú)特的器具裝滿就傾倒,感慨而又嘆息說:“物器怎么能有不能盈滿的道理呢?”子路進(jìn)來說:“請問有把它裝滿的方法嗎?”孔子說:“裝滿時,它就傾倒了?!弊勇氛f:“那又怎么樣?”孔子說:“聰明睿智,就守住愚笨;功蓋天下,就守住退讓;勇力振世,就守住怯懦;富甲天下,就守住謙下,這就是減損再減損的道理?!笨鬃拥慕虒?dǎo),與老子的觀念基本上沒有差別。世間精通老子學(xué)說的人,本當(dāng)是孔子。實(shí)際上,孔子與老子的學(xué)問,一般說來有殊途同歸的道理,只是老子的旨意更上一層樓。
王留耕說:“留下用不盡的巧,以還造化;留下用不盡的祿,以還朝廷;留下用不盡的財,以還百姓;留下用不盡的福,以還子孫?!睆垷o盡也說:“事不可做盡,勢不可用盡,話不可說盡,福不可享盡。凡事不盡處,則意味深長?!北M就達(dá)到了極,極就要回返,這是誡居滿、居極的宗旨。
《尚書》中說:“滿招損,謙受益?!彼匀瞬荒苤粓D雄強(qiáng)長遠(yuǎn),還要屈服雌柔;不能只圖一味進(jìn)取,還要甘心恬退。
三要知道吃虧是福。
自古以來,自謙,人們就服從;自夸,人們就懷疑。
與人相處,不僅利不能貪,功也不能貪,名也不能貪;不僅功要讓,利也要讓,名也要讓。有一分退讓,就受一分益;吃一分虧,就積一分福。相反,存一分驕慢,就多一分侮辱;占一分便宜,就招一分災(zāi)禍。
天玄子說:“利人就是利己,虧人就是虧己;讓人就是讓己,害人就是害己。所以說:君子以讓人為上策。”呂子也曾經(jīng)說:“退己而讓人,約束自己而豐厚他人,所以群眾樂于被用,而所得是平時的幾倍。”所以說:“謙遜辭讓,是人性中的第一美德?!?br />
一個人,對于事業(yè)上的失敗,能自認(rèn)這方面的錯誤,就能讓人感德;在有成就時,能讓功于他人,就能讓人感恩。老子說:“事業(yè)成功了而不能居功。”不僅成功讓功,對待名譽(yù)也要讓名,對待利益也要讓利,對待善也要讓善,對待得也要讓得。凡是壞處就歸于自己,好處都?xì)w于他人。他人得到名,我得他這個人;他人得到利,我得到他這個心。二者之間,輕重怎樣?明眼人一看,就知道分寸了。
讓人為上,吃虧是福。所以曾國藩說:“敬以持躬,讓以待。敬就要小心翼翼、事情不分大小,都不敢忽視。讓,就什么事都留有余地,有功不獨(dú)居,有錯不推諉。念念不忘這兩句話,就能長期履行大任,福祚無量。”史臣說:“自謙,人們就服從;自夸人們就懷疑。我恭敬就可以平人的怒氣,我貪婪就可以啟發(fā)人們的爭端,這都是在于我的為人而已。”
大概有人會問:吃虧就是吃虧,占便宜就是占便宜,怎么能說吃虧反而是福呢?我們不妨換個角度來分析這個問題:吃點(diǎn)虧一是內(nèi)心平靜,不七上八下;二是得到旁觀者的同情,落個好人緣;三是這次雖吃點(diǎn)虧,但因獲得了道義上的支持,下次可能會得的更多。如此,何虧之有?反之一是占了他人的便宜,發(fā)點(diǎn)不義之財?shù)娜诵睦砩夏馨察o嗎?二是失去人緣,落個壞名聲。三是因?yàn)檎家淮伪阋硕铝俗约阂院蟮穆?,得不償失。所以吃虧表面上是禍,其?shí)是福:占便宜表面上是福,其實(shí)是禍
得與失互為轉(zhuǎn)化的效果,有時也并不是馬上就可以見到的。不過懂得其中奧妙的人,會掌握取舍的主動權(quán),讓它發(fā)揮出意想不到的效果。戰(zhàn)國時,齊國的孟嘗君是以養(yǎng)士出名的相國。由于他待士十分真誠,感動了一個具有真才實(shí)學(xué)而又十分落魄的士人--馮煖。馮煖在受到益嘗君的禮遇后,決心為他效力。
一次孟嘗君準(zhǔn)備讓人到其封地薛邑討債,問誰肯去?馮煖說:“我愿去,但不知用催討回來的錢,需要買什么東西。”孟嘗君說:“就買點(diǎn)我們家沒有的東西吧!”馮煖領(lǐng)命而去。
馮煖來到薛城,發(fā)現(xiàn)這里的老百姓聽說收帳的來了,都叫苦連天。收了兩天,只收上來一部分錢,馮煖仔細(xì)一調(diào)查,得知這里的老百姓生活的確很貧苦,許多欠了孟嘗君帳的人,根本還不起帳。于是馮煖特意把老百姓全召集在一起,對他們宣布說:“孟嘗君放帳給你們,本意是救濟(jì)你們,并不是貪圖錢財。我來收帳,是因?yàn)樗B(yǎng)了3000多門客,錢不夠用。但是在臨來之前,孟嘗君囑咐我:能還帳的,你收;暫時還不了的就緩收;真正還不起的,就把債券燒了,一概免了!”眾人聽了,齊聲高呼:“孟嘗君真是我們的恩人!”
孟嘗君聽馮煖回來向他匯報,說只收了一部分錢,把大量的債券都燒了。孟嘗君頓時臉上變了顏色,說:“只收回這一點(diǎn)錢財,怎么養(yǎng)活3000門客呢?誰讓您自作主張燒債券的?我一直以為你有什么特殊才能,按最高的待遇招待您,您就這樣為我做事嗎?”馮煖說:“您別生氣,那里的百姓非常窮苦,您留著債券也收不回來,還不如燒掉,換取老百姓對您的感激。我走時,您曾說,這里缺什么,就給您帶什么回來,我認(rèn)為這里最缺少的不是錢財,而是民心,我就給您買回來了。”孟嘗君無可奈何,只好恭維說:“先生眼光遠(yuǎn)大,佩服,佩服?!?br />
然而過了不久,孟嘗君的名聲果然大了起來。秦國國君原想得到孟嘗君,可孟嘗君離他而去。現(xiàn)在見孟嘗君在齊國名聲越來越大并受到重用,就派人到齊國散布謠言,說孟嘗君收買人心,名聲比齊國國君都大,齊國國君要讓給孟嘗君做了。齊國國君齊湣王聽信謠言,立即罷了孟嘗君的相位,叫他回自己的封地。
孟嘗君被革了職,交出了宰相大印,往日的3000門客一下幾乎全散了,只有那個燒了債券的馮煖寸步不離地跟著他,他感到十分凄涼。
后來,馮煖駕著車子,和孟嘗君一起回封地薛城。薛城的老百姓聽說孟嘗君回來了,都從家里出來,到大路上迎接他。他們有的帶著瓜果,有的帶著雞鴨,有的提著酒漿。孟嘗君見到這種情景,感激得掉下了眼淚,心服口服地對馮煖說:“先生替我買回了民心,您的確為我買來了最重要的東西。”也許,此刻孟嘗君才真正感受到吃虧的好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