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編輯推薦 【心靈】泥巴的洗禮(小說)


作者:芳芳 童生,824.57 游戲積分:0 防御:破壞: 閱讀:3169發(fā)表時間:2023-08-11 06:54:00

走在鄉(xiāng)間小路上,當(dāng)然不敢象走東京的大街小巷那般昂首闊步地瀟灑。其實就算踩到了豬糞牛糞(只要不是死老鼠)也不必大驚小叫,不妨再踏上面前的這條爛泥巴小路,踏過之后,豬糞牛糞也都脫落在泥地里。這就是“泥巴的洗禮”。外國女人尤其喜愛泥漿浴。出水芙蓉,根植淤泥,芙蓉的根本不是懸浮于水中。但是,人們在贊美她“出淤泥而不染”的同時,對污泥的深惡痛絕真是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。人們只看見她的鮮艷和水的功勞,卻把隱藏在水底下悄悄供應(yīng)她養(yǎng)份的污泥罵得一文不值。多么的不公平。
   施浸者約翰有的是水的洗禮,耶穌基督有的是血的洗禮,農(nóng)人們經(jīng)歷的是泥巴的洗禮。老實厚樸任勞任怨是泥土的本色。泥泥小的時候也是這樣。長大后進(jìn)城了,后來又出國了。經(jīng)歷了一番金錢的洗禮,洗得金光燦燦洋里洋氣的,有錢了,闊了,泥土就失去了往日的溫馨。
   她走在雨后的泥巴路上,頗有點“少小離家老大回”的感慨。但那徘徊不定的腳步把她內(nèi)心深處的愰惚暴露無遺。她的耳畔總在回響著往日的聲音。
   “……金錢真是萬惡之根?!笔昵暗囊惶彀恚氐竭@片泥土上,向他訴說著千般的理由與萬般的委屈,最后無可奈何地歸納出這一句話來。
   “不!貪錢才是萬惡之根?!彼矡o可奈何地糾正著。他所有的思想,所有的言語都隱藏在那雙憂郁的大眼睛里。自從那場大火以來,他就變得沉默寡言了。
   “我實在不愿意這樣啊。沙巖!是為了生活。生活真是玩弄人的暴君。為了生活,不該笑的時候得笑,不想哭的時候得哭,不愿嫁的時候得嫁,不愿離開的那人,得離開他……這就是生活,冷漠無情,勢利重重?!?br />   “生活就是生活,生在世上,活在日光下。只是不同的人會活出不同的色彩?!彼浔刈吡耍叽蟮纳碥|消失在月色朦朧中。他萬般沮喪地走出了她黯淡的視野,告別了一段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結(jié),開始了一段闊別。國內(nèi)國外,并不遙遠(yuǎn),只是心的距離拉遠(yuǎn)了。在國外那些日子里,泥泥并未忘記曾經(jīng)有過的青梅竹馬和花前月下。他那憂郁的目光和那沮喪的背影有時真讓她黯然神傷。但日本現(xiàn)實生活的緊張節(jié)奏很快就掩蓋了一切纏綿的往事。尤其是休日星期天晚上那些驚心動魄的“日矅日洋畫劇場”真讓她心醉神迷。是啊,美國女孩就是活得瀟灑自在。你看她們,做起事來打起仗來風(fēng)風(fēng)火火干脆利落,就連談戀愛也一樣,合得來就上床,合不來就“沙揚拉娜”。從不象東方女性那么耦斷絲連拖泥帶水?!盁o情不似多情苦”。東方女性柔情似水,才引得“此恨無窮”。東方女性常會倚門回首,才會招來“載不動,許多愁”。自古以來,多情總被無情惱。為什么不活得簡單一點。哦,沙揚拉娜,那雙憂郁的大眼睛,還有那個寒磣的背影。從今往后,我泥泥不再回憶這些陰影。我的前景不要陰影,不要消極東西。我要活出美國女人的樣……
   轉(zhuǎn)眼間十幾年過去了,她知道她是活不出美國女人的樣,因為她的骨子里流淌的是中國的傳統(tǒng),這由不得她一時追星的沖動。隨著年齡的增長,那些禁果只會讓她內(nèi)心深處發(fā)出“悔不該當(dāng)初”的感慨。那些外國男人(包括日本老頭)盡是畜牲,不懂得尊重女人,不懂得什么叫感情。在這些臭男人眼中,女人的功用就是“穴”(性玩具)和“袋”(生育工具)。
   走過了泥巴路,泥泥停在一棟古樸的房子前,那是祠堂。祠堂前那棵橄欖樹蒼勁如初,人老樹不老呀。古屋與橄欖樹百年來相看兩不厭,只是人情世態(tài)易變。古屋上空的白去千載空悠悠,古屋的人呀在哪里?好半天了,古屋里走出一個外地模樣的女人,泥泥急忙上前打聽。那女人操著四川口音回答她:“大姐說的那漢子呀,這么高這么大的,眼睛大大的,他去大山那邊種果樹了。”
   “這樣說,他早已不住這里了?!?br />   “嗯。聽說他父母過后,他就離家去城里打工。后來他女朋友走了,他就上山埋頭種果樹養(yǎng)小孩?!?br />   “他!他他有小孩了?!”
   “好多個呀,都是撿來的。”
   泥泥松了一口氣。
   大山是她熟悉的地方,那是一片寂寞的美,是一片空靈。那里也留下溫情的回憶。那時的大山種著一片龍眼林,半山腰搭了個茅草屋,那是看山人的居所??瓷饺硕颊f:防人容易防鬼難。他們都說半夜三更總有狐貍精出沒于龍眼林間,吃了一大把龍眼,還把龍眼核撒在茅草屋的周邊,真是欺人太甚!
   這熟悉的山路呀,小時候走過多少回,拔兔草的時候放牛牧羊的時候陪著爺爺上山護(hù)林的時候。山路見證著一個孤兒的辛酸一位老漢的艱辛。因為是孤兒,村里學(xué)校里那些迷信無知的小孩都覺得她晦氣仿佛克星,從來不跟她一塊兒玩。當(dāng)時只有小沙巖大膽地對她好。放學(xué)后休日里,總是扶著她牽著她登山攀崖,走過一段又一段崎嶇。因為有了他,拔兔草是快樂,放牛牧羊是開心的,嚴(yán)冬不寒冷,酷暑不炎熱。天起涼風(fēng)日影飛去的時候不驚慌。那寂寞時刻的身邊人就象是天使。
   不知不覺到了看山屋前,眼前一棟堅固牢靠的紅磚房取代了從前的茅草房,周邊圍起一圈鐵柵欄,安裝了鐵門。屋前屋后果樹飄香秀色可餐,那累累下垂的碩果就象女性豐滿的胸脯。樓上樓下盡是喜鵲般歡聲笑語的女孩。這里是一片世外桃園,這里是一個女兒國。真不知“國王”去了哪里?驀然回首,那人卻在林中笑。只見他扛著鋤頭慢慢走近她:“千里迢迢來啦,不勝感激,進(jìn)去吧。”
   “哪來這么多女孩?”
   “鄰近鄉(xiāng)村的棄嬰。那些人家為了追求一個男孩,偏偏只生女孩。為了躲過罰款和結(jié)扎(節(jié)育手術(shù)),就把多余的女嬰偷偷扔了?!?br />   “就讓那些缺女孩的家庭撿去唄,你一個單身男人……”
   “有家庭的人撿不得,照樣會被罰的。因為通常有人將超生的女嬰寄養(yǎng)在遠(yuǎn)親家里,對外人說是夭折了;躲過了浪頭,幾年后再‘超渡’回來,然后又對人家說是撿來的。計生辦真拿他們沒辦法,只得定了個土規(guī)條?!?br />   “做一做DNA不就水落石出?”
   “那時還不時興親子簽訂。再說那么多的一筆費用,計生辦與村委會都沒有理由付出呀。”
   “哎呀呀,真是復(fù)雜呀?!?br />   “這跟你們采用各種手段去日本還不是一樣的?!彼脑捳Z無意中提醒了泥泥別再自命不凡了。
   他在衛(wèi)生間里洗了一把臉,然后端著一盤水果來到泥泥跟前,削了一粒蘋果遞給她。她接過來的那一瞬間,四目相碰在一起,他的眼神里多了成熟與疲倦,少了往日的憂郁;此外還多了點快樂,快樂中似乎滲透出一點孩提時的頑皮。這是她最喜歡看到了。他移開了目光。
   “怎么,都青梅竹馬了大半輩子,現(xiàn)在老朋友相見還會害臊?”
   “哪里的事。只是你的光芒四射得我不敢多看一眼。我想在鄉(xiāng)間小路上,你一定獲得不少的回頭率。”
   “回頭率最高的當(dāng)數(shù)這里。”
   “女孩子好奇心就是強(qiáng)。對了,該介紹介紹。這個叫林林,是我在橄欖樹下?lián)斓?;那個叫茅茅,是在茅廁旁邊撿的……”
   “哈哈……嘻嘻……”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快要掀翻了屋頂。
   “爸。我不叫茅茅,讓人笑話死了?!遍T外那個拿著青草喂兔子的女孩嚷嚷道。
   “好了,我明天給你改。你們笑什么,你們哪一個不是跟茅茅一樣,都是從見不得人的地方撿來的?”又一陣爆笑在屋子里旋轉(zhuǎn)。急得剛才那個女孩大聲抗議:“爸,你看她們笑得多兇,我今天就得改名!”
   “好好,你從今天起就叫草草,你是拔兔草能手,不過你有一次還是拔回了幾根斷腸草?!?br />   “爸,那是前年的事。你不是說過,誰都有犯錯的時候,只要以后盡量不犯就是了。”
   “對。好樣的,爸的話牢記在心。好了,我繼續(xù)介紹,這個叫牛牛,牛棚后面撿的;那個叫山山,山腳下?lián)斓摹?br />   “真不知道,你是怎么帶大她們?”
   “跟以前鄉(xiāng)村人家?guī)『⒁粯樱蟮膸〉?,一路拉扯著過來。老大林林剛抱回來時,我每天用米湯喂她,然后鎖在家里,我得去干活。慢慢地她長大了,就坐在樹下看著我干活。沒過多久又撿回個‘妹妹’,這下她有活可干了,在家里當(dāng)起保姆來。你最近好嗎?”
   “還可以,日本老頭死了。我雖然不喜歡他,但也不至于希望他死,我伺候他到最后一刻?!?br />   “畢竟夫妻一場。”他顯得深沉,“看著這個家,看著這些孩子,看著她們一天天長大,我總會想到,人生還是簡單一點好。”
   哼!說簡單,他可是最簡單的了;也是最不簡單的了。泥泥知道他前些日子走過的路______
   他有幸念高中的時候,她早已去城里打工了。他們間書信不斷,那時他躊躇滿志,因為他是縣重點中學(xué)的高才生,誰都說這小子準(zhǔn)是“北大”的料子??上煊胁粶y風(fēng)云,人有旦夕禍福??珊薷呖记澳且粓龃蠡?,燒得他一無所有萬念俱灰。房屋沒了父母走了,一切能蔭蔽能遮蓋他的東西全都灰飛煙滅。落下的是欲哭無淚欲訴無聲、一片荒蕪和一片狼藉。那時他悄悄躲進(jìn)了幽寂陰森的祠堂,綣縮在一個陰暗的小房間里。一段日子痛定思痛之后,他放棄了學(xué)業(yè),拒絕了一切的資助,決定去她所在的城市打工。她本想帶給他一片溫馨,就象小時候以及他在學(xué)的日子里他所能給她的那樣,當(dāng)然多了一種成人的東西,那就是愛情。她真希望他的所有憂愁都能溶化在她溫柔的懷抱里。她真希望她的愛火光焰能夠徹底驅(qū)除他眼中的陰影,使他“重見光明”。她為此既便貢獻(xiàn)出自己的身心也在所不惜,不!是絕對的心甘情愿。然而,他失去了往日的開朗。任憑她怎樣努力,都無法恢復(fù)他身上那些失去的東西。他往日的情懷可真是她的精神支柱啊。那時他上縣重點高中,在信中他告訴她,有許多縣城同學(xué)看不起他這鄉(xiāng)下佬,但他的一篇征文征服了這些半洋不土的“城里人”,在文中他這樣寫道———
   “……世上最寶貴的不是金銀,而是泥土;只有泥土才會永恒,只有泥土才會不朽!化腐朽為神奇,變虛假為腐朽,也只有泥土?!?br />   他對泥土的深情厚愛不僅征服了同學(xué),也深深憾動她的心。可如今———
   “沙巖,你真不可思議。住我租的閣樓,不就省一筆租金,難道你對我還需要客氣?”
   “男女授受不親,在這城里打工的鄉(xiāng)里人挺多,人言可畏?!?br />   “你怕什么!我生是你的人,死是你的鬼?!?br />   “我現(xiàn)在是窮光蛋,一無所有?!?br />   “我們可以白手起家呀?!?br />   “談何容易?!?br />   “要有信心呀,要相信好運氣不會光臨愁眉苦臉的人。”
   “謝謝你的好意,但我還是不能住這里。休日里我會常到你這里玩?!?br />   這樣來來往往了一段日子,雖然他眼中的憂郁尚未消退,但總算開朗了一些。他對她的態(tài)度始終不改彬彬有禮的作風(fēng)。在情犢初開的男女間,彬彬有禮意謂著距離。她真是傷透了心。決定狠狠報復(fù)他一頓,于是悄悄打定出國的主意。當(dāng)他得知她正要嫁給日本老頭時,便悄然無聲地走了,帶著行李回老家了,重新回到祠堂里那間陰暗的小屋子。她隨后也來了,兩人黯然相對。
   “你如果是為了出國掙錢而迫不得已嫁那老頭,倒不如嫁我這個窮光蛋。”
   “一切都晚了。”
   “是啊,都晚了。是我傷害了你?!陆y(tǒng)天下’服裝店的老板要招我為倒插門女婿,要給我半壁江山,我謝了他,也辭掉了工作?!?br />   “啊!你不打算再去城里找工作嗎?”
   他搖了搖頭。
   “那你今后怎么過日子?”
   “天無絕人之路。幾年來的積蓄總會派上用場?!?br />   泥泥心情沉重地走了,并且一走就是十二年。
   從那以后,這片果樹林和這群孩子成了他的整個世界。愛心總能澆灌出美妙的結(jié)果。這里的花香鳥語這里的童聲悅耳;這里的碩果累累這里的一派生機(jī);無不述說著硬漢子的善良與誠摯,無不見證著硬漢子當(dāng)年走過的寂寞與崎嶇。這些讓她感動,卻無法使她認(rèn)同。因為各人有各人的世界觀。
   “你應(yīng)該成家立業(yè),關(guān)心關(guān)心自己個人的事。”她說,“這些孩子只是外在的熱鬧,你的內(nèi)心深處是隱藏著一份寂寞。”
   “順其自然吧,這事可遇不可求?!彼艮D(zhuǎn)了話題,“天色晚了,該吃晚飯了。不嫌棄的話,你就在寒舍多住些日子。林林,到樓上給阿姨搭個床鋪。”
   “好啰。”門外正在修剪果樹枝的女孩放下長炳剪刀,一溜煙上了樓……
   果林山的夜晚美麗無比,這里充滿著大自然的聲音,沒有城市的喧鬧與浮澡。鳥兒悠然的歌聲此起彼伏,寧靜的月光透過樹枝撒下斑駁的光影。兩人漫步在月朦朧鳥朦朧的夢境中。窗外芭蕉窗里燈,此時無限情。
   “你養(yǎng)育的女孩個個能干?!彼钢t磚房西墻二樓的那個大窗口,那里邊熱鬧非凡,有的嘰嘰喳喳談天說地,當(dāng)然,說到“爸”與“阿姨”時,就使勁兒壓低聲調(diào);有的在專心地編織毛線衣,偶爾看一眼電視里的帥哥美女;有的在認(rèn)認(rèn)真真地念書,兩耳不聞窗外事,一心只讀圣賢書。
   “哦,她們在讀什么書呀?”
   “所羅門的《箴言》:敬畏耶和華是智慧的開端。入學(xué)之前我教她們?,F(xiàn)在鎮(zhèn)政府那邊正在落實,這些小孩很快就可以辦好戶口有資格上學(xué)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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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編者按】十多年就這樣過去了,泥泥送走了她的丈夫,那個不是為了愛情,而是為了定居而嫁的老人,回到了生養(yǎng)她的故土。天還是那片天,地還是地片地,鄉(xiāng)間的小道在雨后還是那么泥濘,經(jīng)歷過泥巴洗禮的,又到過東洋的泥泥回到故土,她還能找回昔日的愛么?沙巖,那個離別了多年的戀人,他過得還好?當(dāng)她得知,他還是一人生活時,心里一喜,但當(dāng)她得知他收養(yǎng)那么多孤兒里,心頭又一震。兩人終于相見了。她勸他放棄眼前,跟她一起去過自己的生活,卻仍因追求的不同而看著他遠(yuǎn)去。一個凄婉的愛情故事,小說的結(jié)尾作者給出了自己的看法和答案。各位讀者,愿您也能喜歡,喜歡這種風(fēng)格,也喜歡這個故事?!揪庉嫞和该髑镎Z】

大家來說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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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 樓        文友:透明秋語        2023-08-11 06:55:13
  拜讀佳作,點贊推薦。
在這里相逢是我們的緣分!
2 樓        文友:透明秋語        2023-08-11 06:55:57
  作品具有自己的特色,感謝你的賜稿。
在這里相逢是我們的緣分!
3 樓        文友:透明秋語        2023-08-11 06:56:54
  zyjabc12abc 編輯微信號。如愿意可以加上,以便聯(lián)系。
在這里相逢是我們的緣分!
4 樓        文友:芳芳        2023-08-11 08:35:41
  謝謝透明秋語老師,謝謝你辛苦的付出。這篇也是多年前的小文,當(dāng)時投于紅袖,后來紅袖消失了。
共 4 條 1 頁 首頁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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