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家園】殺豬宴(散文)
臘月寒冬,歸鄉(xiāng)探親。忽聞陣陣爆竹聲響,遂問于街客,何家有喜,或娶親辦宴,或壽誕慶生,或小兒滿月,或房屋落成?眾人答曰:“非也,非也,乃王家老大斬殺肥豬,置辦年貨。汝有口福,今日可食得殺豬飯也?!?br />
年關(guān)將臨,殺豬斬畜,此乃慣習。然只吾所在村寨,凡有殺豬斬畜之事,主家一早便燃鞭鳴竹,以告鄉(xiāng)親。究其原由,當有三意。一則告知年少力壯之人速來幫忙,綁畜生蹄頭,與屠夫共置之于死地;二則招呼婆姨媳婦進得主家燒火摘菜,烹就一大鐵鍋糟頭肉菜,名曰殺豬大餐;三則喚來老弱病殘莫誤時辰,高坐堂前飽嘗飯菜之香。
王家老大乃吾幼時同窗,王棍是其全名。少時混沌,打架斗毆,無惡不作。十幾歲時因一言不合,將同齡玩童擲于村頭一眼枯井之中,險些喪其性命,因此落得五年勞獄改造。幸得政府勞教有方,刑滿歸來,王棍明理通情,開始重新做人。
二十余歲后生,并無一技之長,當年盡其所有,購得乳豬三頭,其中兩頭為母,一頭為公。每日精心喂養(yǎng),次年生出豬仔兩窩,逐一細數(shù),共有十頭有三。人爭氣,豬氣壯,幾載過去,王棍竟聞名鄉(xiāng)野,雅號養(yǎng)豬專業(yè)戶是也。
有錢有糧,蓋得寬房大院,說媒提親者絡(luò)繹不絕。擇優(yōu)而娶,配得李家女子芳兒為妻。夫妻二人恩愛有加,又生的一男一女兩娃,小日子打理的有甜有咸,和和美美。
多年不食殺豬菜,又聞乃兒時玩友王棍家中之事,便不請自到,進入王棍家門。
如我所愿,王棍與吾隔豬相望,面露喜色,急急牽手引入主屋,相敘甚歡。
“人有三福:高堂在上,兒孫繞膝,夫妻和諧。如今三福齊全,吾也算知足之人故而近日設(shè)宴招待鄉(xiāng)親!”王棍滿臉溢出的都是幸福。
“你我乃少時好友,只聞你少時混濁,釀成大禍。然浪子回頭總修正果,萬幸萬幸??!”我說出由衷之言。
歡言之中,殺豬飯已入盤上桌,霎時間滿屋滿院香氣撲鼻,歡聲笑語震耳欲聾。
當此,王棍雙手高舉過頂,向在場眾鄉(xiāng)鄰行禮致意。
殺豬飯乃頭刀豬肉大燴菜,配以饅頭、油炸糕、粉湯等物?!邦^刀肉大燴菜”的食材由一大坨子血脖子肉和豆腐、土豆、粉條組成。瞧那陣勢,見得三口大鐵鍋架設(shè)院中,一口燴菜,一口蒸饅頭炸油糕,另一口則做粉湯。粉湯的做法特有講究,除了菜蔬和粉絲外,還要加以煮熟了的豬肝、豬肺、豬腰子、豬心以及其他大腸小腸豬耳朵豬舌頭,凡此等等。但凡此時,咸鹽味精花椒八角胡椒辣子生姜大蒜等諸多調(diào)料必須足量加入,如此粉湯喝起來方才出得汗過得癮。
無酒不成席,王棍殺豬宴上上所用酒水更是一絕。兩大酒壇足足可盛百斤純糧老白燒。老白燒度數(shù)高,火柴劃過便可燃之。如此之物,喝入肚中定會火燒火燎。有一好處,此酒不上頭,喝醉了話多了貪睡了吆喝聲大了,但絕不會頭疼頭暈,惹是生非。
單說王棍這頓殺豬飯,一大鍋殺豬菜見底了,一大鍋粉湯凈光了,所食饅頭油糕不計其數(shù),兩壇老白燒更是滴酒不留。臨了,所到之人飯吃得肚皮滾圓,酒喝的天昏地暗。喝醉的人橫七豎八躺著倒臥著。甚而蹲在大門口的狗兒貓兒都昏昏欲醉,打盹瞌睡。
吾亦杯中之人,酒足飯飽,醉臥王棍家中。一覺醒來已至翌日清晨,重整衣衫,與王棍行禮告別,踏入歸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