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只花貓不是我第一次見到。
　　 初見它時，它還是四五個月大小的樣子。記得那是五月末的一天早上，我上班帶了吃的找貓蛋，貓蛋不在它的窩里。我去打掃衛(wèi)生，一會聽到貓蛋的叫聲，循聲找過去，看見貓蛋蹲在月季園里，和一只與它一樣大的小花貓對望。我喊了一聲“貓蛋”，貓蛋看見我，向我飛奔過來。那只小花貓也試圖向我靠近，我怕喂養(yǎng)的小貓?zhí)?，在院子里亂跑。若有人找事的話，連貓蛋也不能喂了，就狠下心說貓蛋：“你一天不好好吃飯，放給你的東西讓別人吃了！”邊說邊領(lǐng)了貓蛋走了。小花貓蹲在原地看著我們，眼里有羨慕也有失落。
　　 那時候，我滿心滿眼都是小貓蛋，加之腿疼難忍，也沒有多余時間和精力關(guān)注其他小貓。
　　 貓蛋養(yǎng)了不到一個月就走了，留給了我無限的思念和傷感。我把喂貓蛋剩下的貓食依然每天放在貓蛋吃飯的地方，第二天貓糧被吃得干干凈凈地，我知道是和貓蛋在一起玩過的貓吃了。
　　 盛夏的一天，天剛下過雨，我在辦公室坐著，聽到院子里有貓叫聲。透過樹的空隙，我看見一只奶牛貓和一只花貓在后院里走著。我跑下去想叫住它們，它們看見有人，一下驚恐地鉆進廢鐵堆里再也不出來。大約七月末的一天清晨，我打掃完衛(wèi)生正要往辦公室走，感覺身后有雙眼睛盯著我，回頭一看，是一只半大的花貓。我慢慢蹲下身子叫它，它試探著慢慢走近我，在房頭的拐角處爬下來，盯著我研究我。我叫它一聲，它回應(yīng)我一聲。我當時身上沒有帶吃的，就看著它的眼睛和它交流。這時候，同事提著大掃把走過來了，花貓?zhí)饋砼艿袅?。那時的它看起來有六七個月大的樣子，此后再也沒有見過這只小花貓。
　　 在單位的時候，我堅持在貓蛋吃飯的地方放貓食。有時候貓食就被吃干凈了，有時候隔幾天才吃干凈。初秋我回了一趟家，大約有一個月左右不在單位，回單位后我放了貓食，好長時間沒有貓來吃。我想這一個月時間，它們像往常一樣一次次來吃飯，碗里一直是空的，該是多么失望，肯定以為沒有人再放貓食了。九月初的一天，我在門房頂人值班，忽然聽到貓叫聲，看見那只花貓蹲在門口朝里看。我喊它一聲，它一下跑開了。我知道它是前一段時間吃不到貓食，找了人喂它，它是餓了來找吃的了，一看不是它要找的人就跑了。
　　 幾天后的一個周末，我去單位練球，看見它在大門口轉(zhuǎn)悠著。我說你等著我，我給你拿貓糧去。迅速去了辦公室拿了一紙杯貓糧和一盆水下來，把貓糧和水放下，它卻跑掉了。第二天早上去，它還在門口轉(zhuǎn)悠著，前一天放的貓糧吃完了。我拿著那個空紙杯對著它喊：“咪咪，你等著我，我給你再拿貓糧?！彼自诘厣峡粗?，“喵喵”地一聲聲回應(yīng)我，我知道它看懂、聽懂我的意思了。我從樓上下來，看它蹲在老地方等我。滿眼滿身的警惕。我放下杯子，退后幾步，它才上來吃貓食。看來它是餓壞了，大口大口地吃著貓食，一會就把貓食吃了一半。我出去買了雞肉腸給它，它吃完了雞肉腸，貓食便不吃了，卻一直在旁邊徘徊著不肯走，也不讓人靠近它。
　　 我想起周五那天下雨，聽得后院小貓叫，從三樓窗戶望下去，一白一黃兩只巴掌大的小貓在庫房窗戶和廢鐵之間跳躍著玩耍。如果不出所料，它們應(yīng)該是這只花貓的孩子，花貓喂孩子肚子餓，孩子沒有奶水吃不飽，它們沒有飯吃。為了孩子，才冒險找人要吃的來了。
　　 那天下午，我翻過矮墻進入后院，聽得庫房里面“哐啷啷”響。我料想是花貓，我叫它一聲“咪咪”。透過臟玻璃看見小花貓趴在一頓廢棄的舊網(wǎng)紗上面看我，我和它交流了一會就走了。然后又拿了紙箱子，想從庫房的門窗里爬進去抓小貓，看見小花貓蹲在庫房臟亂的地上，炸著毛，弓著背，嘴里“嗚嗚”叫著，它是在保護自己的孩子。我們在一塊破了的玻璃窗戶上隔著鋼筋將火腿腸遞到窗戶里，花貓來來回回巡邏、盤算了好久才將火腿腸叼走。在轉(zhuǎn)過彎走進套間門的瞬間，它回過頭看了我們一眼，然后又放下火腿腸回過頭看了我們一眼，叼起火腿腸跑了。我知道，小貓就藏在附近不遠處，如果我們貿(mào)然進去，小花貓肯定會帶著孩子轉(zhuǎn)移。這個庫房可以為它們遮風避雨，我們不能把它們母子逼人絕境，于是，我們放棄了進庫房抓小貓的計劃。
　　 此后幾天，它在院子里轉(zhuǎn)悠得多了，有時碰見它喊它“咪咪”，它遲遲疑疑站下來，“喵”一聲，用眼睛打量你。我剝一根火腿腸給它，它跑過來叼起火腿腸舍不得吃，躍過矮墻或者鉆進矮墻下面的小洞，迅速進入后院的廢鐵堆里，去喂養(yǎng)它的孩子們了。它并沒有等我走遠再悄悄進入它的領(lǐng)地，它是想讓我知道它的去處，好過去照顧、喂養(yǎng)它們嗎？它對我沒有那么多的警惕了，但我卻不敢鉆進廢鐵堆里去找它的孩子們。有時候，它會在我的窗子外面叫喚，就像貓蛋當時叫喚一樣。我推開窗戶，喊它“咪咪”，它抬頭看見了我，“喵”回應(yīng)我一聲。我說等著我我給拿吃的，它昂著頭“喵”一聲。我拿了火腿腸，從窗戶看它還蹲在原地，我剝了皮將火腿腸扔下去，它叼起火腿腸又去喂它的孩子。匆匆的樣子，好似每個媽媽心急如焚回家找孩子的狀態(tài)。有時候聽到它叫，我就拿了貓食和火腿腸，喂了它火腿腸，它一樣舍不得吃，叼著去喂它的孩子。聽到它翻過矮墻，就開始急切地“喵喵”呼喚孩子，叫聲是那么溫情，那么急切。我手里還有準備好的貓食，看它躲在廢鐵后面叫，便將裝著貓食和剝了皮掰碎的火腿腸的塑料袋放在它身旁，然后翻過矮墻看它，它也看我，并不去吃這些東西，只是“喵喵”叫。和平時對我叫的音調(diào)不一樣，應(yīng)該是媽媽呼喚孩子的聲音吧！我怕它怕我，就遠遠地走開，讓它們母子飽食一頓吧。
　　 我不知道小花貓和它孩子以后的命運如何，但只要我遇見它就會讓它們吃飽，如此而已。慶幸的是，它對人類充滿警惕，不像貓蛋那樣親人、粘人，不會受到來自人類的傷害。它的地盤也好，坐擁幾個偌大廢棄的庫房，不會受到風吹、雨淋、日曬和人類的騷擾。庫房外邊是縱橫交錯的廢鐵堆，它們只要藏起來，任誰也找不見它們。它們母子在這一方天地，應(yīng)該能平平安安生存下去吧！
　　 也希望它能逐漸信任我們，放心地把它的孩子交給我們，讓孩子們能有一個好的去處，能吃飽、能有溫暖，不要再去流浪。
　　 盼望有這么一天。或者它一直不信任我們，和孩子一起在這里生活。只祈禱不要有意外發(fā)生。
　　 2023年9月13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