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文璞】我的祖母(散文)
一
回憶起我的祖母,往事歷歷在目,就像翻開一本人生的書。每每翻起其中的一頁,書中人的和事便跳出來,浮現(xiàn)于我的眼前……
祖母離開我們已經(jīng)快三十年。她圓寂的那一年,我才三十歲,正值少年,當時的我就一直以為,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??蛇@么多年來,隨著時間的推移,她的樣子時常出現(xiàn)在我的眼前:她的神態(tài)、音容笑貌、說話的聲音,甚至感覺她矮小的身材,慈祥的面容,邁著一雙裹腳以顫顫巍巍的身影向我走來。清晰的畫面,時常出現(xiàn)在我的夢中;有時,也在我人生中的關(guān)鍵節(jié)點出現(xiàn),注視著我,激勵我勇敢而篤定地向前邁進。
二
祖母是一個文盲,但是她打心眼里崇尚有文化的人。她在極端艱苦的條件下,送我父親重新上學。自己卻飽受了大多數(shù)人的不解與挖苦諷刺。
一九五四年正月里的一天,同村的一個年長于我父親幾歲的何氏青年胸前掛著兩只鋼筆,被祖母看見了。當時,祖母好生羨慕,并認為這個人文化一定很高。就這這一刻,祖母便有了送我父親重新上學的愿望。直到祖父去世后,祖母終于才有機會在一九五六年托人找岑河區(qū)公所的朱區(qū)長幫忙送我父親上學。正因為有她對文化認同及她對文化人最樸實的崇敬之情,才成全了我父親做一個讀書人的夢。她這個舉動,對當時鄉(xiāng)下的婦女來說是不可想象的。
我入學時,祖母就更加重視對我們的教育。盡管當時正是文革時期,但是她仍然沒有放松對我們學業(yè)上的督促。我上完小學二年級后,因為父親的緣故,我又回到鄉(xiāng)下村小讀書。那時我還小,可我已經(jīng)感覺讀書完全是在混日子,讀書對我來說已經(jīng)毫無興致。逃學,厭學我已習慣了。那幾年里,父親在城里工作,他自己也處于人生低谷的時候,就根本不過問我的學業(yè)成績。母親自然是管束不了我。只有我的祖母盯著我的一舉一動。記得小學時,常常都是我的祖母揪著我的耳朵上學去。她從不對我動粗口,并且立有家規(guī):不得開口閉口臟話連篇。她經(jīng)常對我們說,與人共事切莫不要說臟話,說粗話,不要得理不饒人,“話兒說得好,涼水點燃燈。”無論與誰交往都應(yīng)該注意禮節(jié),注意對方的感受。
她常常認為打腦袋會把我越打越傻,只有揪我的耳朵就行了。當然,揪耳朵也是有講究的。她是一個篾匠,為了做篾器方便,她的大拇指的指甲留的很長。她怕揪出問題來,從不揪耳廓,只揪我的耳垂部分。尤其是到了冬天時刻,我的耳垂凍得流血,她也照揪不誤。我一睹氣就不上學,她就這樣揪著我的耳朵到學校里去。我是一個倔強的孩子,有時她越揪耳朵我就越不走。很多時候都僵持著,即便這樣她也不罵我,更不打我的腦袋,也不準我的父母打我的腦袋?,F(xiàn)在想起來,那時候我可真糊涂。后來,讀高中時,我的祖母常常是一把篾刀不離手,整日整夜的為我讀書操勞著。我的同齡伙伴,早已參加了生產(chǎn)隊勞動掙工分了。而我的祖母寧可自己吃苦掙錢來養(yǎng)活我們,也斷然不讓我失學。因為在她心中始終有一個信念:“萬般皆下苦,唯有讀書高。"
也正因為她是文盲,她才深刻領(lǐng)悟文化對于改變家族貧窮命運的重要性,而不是甘于貧困,屈服于命運。這種堅定的想法,早已超越一個舊農(nóng)村婦女的認知范圍。
三
祖母經(jīng)歷過兵荒馬亂的民國時期,飽經(jīng)了歲月的風霜雨雪,艱難的人生歷程,磨礪出她堅強不屈的品格。
我們家祖上幾代單傳,及至我的父親這一代依然如故。這自然免不了受盡外姓的欺負及黃氏宗族勢力的公然欺壓。她在世時,就常常對我們說,我們這一家能夠生存下來,就是托菩薩保佑的結(jié)果。如果說戰(zhàn)亂、天災(zāi)、人禍、時局不穩(wěn),帶來的災(zāi)難是公平的話,而我的祖母面對宗族勢力的絞殺,就多了一重盤剝與欺凌。過去黃氏大戶人家,面對幾代單傳的人家。族長總是召開會議巧立名目的將我們隨時攆走他鄉(xiāng),好瓜分我們微薄的田地及房產(chǎn)。每每遇到這些情況后,我的祖母就出錢買平安。我家的大瓦房比當時的一些農(nóng)戶住房條件要好得多,尤其是房屋的木料都是上乘的杉木。這在那些大戶人家看來,是有油水的。他們吃喝玩樂賭抽揮霍無度,卻想著法子逼迫敲詐祖母掏錢。我曾問,奶奶,你哪里來的那么多的錢,來忍受他們這般地痞流氓一次又一次的壓榨的?祖母說,哪里來的什么錢啊?全靠我自己的一雙手,不停的做竹器換錢,每天到黃場竹器市場交易竹子、竹器,目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家,能夠活下來。
祖母這種堅強不屈的意志,不向困難低頭的品格也影響著我的父親。祖母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手藝人。不像別的家庭婦女,擅長家務(wù)活。在父親八歲時,端午節(jié)到了,父親看著鄰居的孩子都開始吃粽子了,免不了垂涎三尺。我的父親就跑隔壁三家,希望能弄一個粽子回來吃。他就站在別人的大門一角,耷拉一個頭,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吃著香噴噴的粽子,希望鄰居家發(fā)善心施舍一個粽子給他吃,可是等好久也沒有弄來一個粽子。我父親就只好央求鄰居家告訴他如何包粽子。可是鄰居家人說,你才八歲,你學不會的,我告訴你,你回家干脆把粽葉與糯米一起煮熟就行了。他們不僅不告訴我父親包粽子,反而鄙視我的父親并且出一些餿主意??墒俏业母赣H偏不信這個邪,就自己回家對我的祖母說,要包粽子。我的祖母看他太小了,但是也不好拒絕他。我的母親自然是很嬌慣他的,畢竟他是獨子。父親居然在他八歲時,自己學會了包粽子,而且比鄰居家的粽子包得又大又緊又好看。應(yīng)該說,他的人生也正是從他八歲自己學包粽子開始的。
父親就是在我的祖母,一次又一次從不向困難低頭,潛影默化中成長起來的。尤其在文革時,父親遭遇他人生最為艱難的時刻,是我的祖母以柔弱的身軀支撐著我們這個家。
我父親工作在城里,只能每周六才能回家協(xié)助做一些篾器,以貼補家用。祖母就長年累月地做篩子。這期間遇到割資本主義尾巴時,生產(chǎn)隊要把這些會做篾匠的人集中起來辦一個副業(yè)場。祖母就以體弱多病斷拒絕了,寧可不要生產(chǎn)隊的工分,自己躲起來做篩子。篩子要比其它的篾器利潤高多了。當然做這類竹器要求的技術(shù)也比較高。與我祖母同齡的人,好多都沒有這種技藝。只有祖母劃出來的篾做到細如絲,薄如紙。她不僅她自己,也逼著我們四兄妹做篩子。我們四兄妹都是在我們讀小學時,就能很熟練的編織篩子。我十分慶幸,我們四兄妹都經(jīng)歷這段艱難的歲月。祖母一生都很不重視農(nóng)活及農(nóng)業(yè)生產(chǎn)。在她的世界里,農(nóng)產(chǎn)品的收獲風險大,周期長,利潤薄。她常常告誡我們:天晴下雨餓不死手藝人;良田萬頃不及朝進一文。她的觀點不一定正確,但是對于當時我們的生存來說,還是很管用。
文革后期,我已經(jīng)懂事了。那時我們家只有母親一個人在生產(chǎn)隊里掙工分,糧食分配,主要是按人口和工分計算。這樣算來,我們的口糧常常就不夠吃。每到收割季節(jié)結(jié)束后,我就在我的祖母帶領(lǐng)下拾稻穗。尤其是到星期天時,我就跟隨我的祖母,常常是早出晚歸拾稻子,以貼補糧食的嚴重不足。我們祖孫的足跡遍布大半個岑河。最遠的地方,我們一直走到現(xiàn)在秋收農(nóng)場、定向寺等糧產(chǎn)區(qū)。
每到年關(guān),無論是多冷的天氣,祖母都要在年關(guān)前做一些篩子、簸箕之類的篾器,然后賣出去,或換錢或換大米。大約是一九七四的年關(guān),有一天昏暗的天空下著鵝毛般的大雪,我和祖母將簸箕、篩子用布包好,以防止路上遭遇民兵小分隊沒收。我的祖母就用竹竿挑起這些篾器,我跟她身后前往劉園村。那天風大,狂風將雪花吹得漫天飛舞,而篩子、簸箕在她的肩上不停的晃悠著。她邁著一雙裹腳,弱不禁風的身子,在風雪中也似乎晃蕩起來,仿佛我的天空也旋轉(zhuǎn)起來了。
這畫面一直銘刻在我的腦海里。
四
祖母不僅僅是一個勤勞的人,更是一個天資聰穎,有擔當?shù)霓r(nóng)村婦女。有時我曾天真地想著:她要是出生在一個名門望族,并能夠有機會接受良好的教育,她很有可能是一個了不起的才女。祖母會講故事,而且講得活靈活現(xiàn),栩栩如生。我們兄妹四人就是聽祖母講故事長大的。
一個沒有進過學堂門的人,她就是要復述別人的故事,起碼要具備非凡的記憶能力與良好的口頭表達能力。她給我們講過古代孝子的故事;講她自己的一些親身所經(jīng)歷的人和事,并將故事的主要意思能夠概述出來。她講的時候做到了不慌不忙,條理清晰。除此之外,她還告訴我們一些流傳廣泛的經(jīng)典的農(nóng)時諺語:比如“一九二九凍破石頭,三九四九冰上走,五九六九沿河看柳…………”讓我們通過這些朗朗上口的帶有韻文的諺語來認識季節(jié),初步了解氣候特征。也讓我們慢慢地領(lǐng)悟到:熬過寒冷的冬天,才會迎來萬物復蘇的春天。由觀察自然界的冷與暖的變化,來體味人世間的苦樂無常,福禍相依的道理。
自我記事起,祖母就是家的主心骨,掌舵人。父親對她的話言聽計從。祖母在我們家庭里享有至高無上的地位,一直到我們兄弟成家后,她才慢慢地放手。但凡遇大事還必須得去找她商量。
一九八六年的初夏時,我的兒子剛出生,我在村小教書,那年我任兩個畢業(yè)班的思品與自然課,低年級一個班的語文兼班主任工作,思品、自然課要參與初考的科目。我自己手頭上的事,實在是讓我忙得顧不了家。我只好把給兒子辦滿月的事情推給我的祖母。接待客人,買菜購物,聘請廚師等等,都是我的祖母一手操辦的。兒子滿月那天,我祖母腳踏泥濘到岑河口去買菜。不小心,失足跌倒在泥坑里,仰面朝天,路過的人嚇得一跳,祖母毫不在意,別人說好好在家里享福,買什么菜,一下跌死了劃不來。祖母笑著說:“我看到了重孫子。跌死了我都高興。我盼到天亮了,兒孫滿堂,我死了都要笑著走?!彪m然她一直累著,但她也一直高興著。畢竟是這個家里有了一代新人,剛好又是兒子。她的思想觀念有著重男輕女的舊習。畢竟她親眼見證了這個幾代單傳的家,總是在一個又一個風云變幻莫測的環(huán)境中,如一葉扁舟在風浪中漂浮不定。在幾代人忍受了無數(shù)的磨難中,終于迎來了這個家庭開始顯現(xiàn)興旺的端倪。
那段時間她總是有一股使不完的勁。尤其是在她看到我的兒子及我弟弟的兒子在同一個搖籃嬉鬧時,她的內(nèi)心里不知有多高興!祖母的心算能力也特別強:在我小時候就多次與祖母在一起。買竹子,賣篾器,買菜,交易自留地種的農(nóng)產(chǎn)品,這些都少不了要與對方討價還價,算賬付款。每逢此時我都能看見她能應(yīng)付自如、而且能做到從容自信。她比一般人的心算能力要好。
五
受先祖的影響,祖母終生信仰佛教。
我小時候就經(jīng)??匆娢业淖婺副鼱T、點香、磕頭、口中常念南無阿彌陀佛。當時我們?nèi)胰硕疾焕斫狻N母飼r期,我們更擔憂的是,她這樣如此虔誠的膜拜釋迦摩尼佛,總會有一天被人找麻煩的。
一九七三年的夏天,民兵小分隊的幾個人,在大隊干部帶領(lǐng)下找上門來,把我的祖母帶走了。關(guān)押在岑河棉花站的一個大倉庫里。也就在這一年父親也因評論時事而被他人舉報,遭遇他人生最低谷的時期,他的寒暑假也被取消了。有一天下午,雖然已是傍晚,但天仍然是火辣辣的,太陽西沉,強烈的陽光把一片片浮云像烤紅了。地上厚厚的灰塵在微風的吹拂下,揚起來了滿天的灰塵。我的父親帶著我們兄弟倆去岑河棉花站探視我的祖母。到棉花站,我們見到祖母,真沒有想到祖母能連忙笑著對我們說,沒有什么事,你們放心好了。就是辦一個學習班,要我們不要搞封建迷信活動,這里生活也好,每餐都要我們吃肉吃魚。我們父子很是驚訝:哪里來這樣的優(yōu)待的。我的祖母是一個吃齋念佛之人,卻有人強迫他們吃肉吃魚,可是祖母在與父親交談時,平淡中居然還顯得有幾分樂觀來,并無絲毫的怨氣對我們父子三人流露出來。聽說父親此刻也正處在磨難中。她那微微一讓我常常想起來了,就不免眼淚婆娑??梢韵胍姰敃r的她把自己所有的痛苦全咽下肚子里了。生怕我父親再因此而節(jié)外生枝弄出新的問題來。她就這樣在特殊的年月,用特別的方式把特別的愛留給我們兒孫。
文革結(jié)束真正實現(xiàn)了信仰自由。我的祖母再次獲得信仰的選擇權(quán)。她毫不猶豫地皈依佛門。
祖母信仰佛教對我父親的信仰有著深刻的影響,后來我的父親也皈依佛門了。我父親的一些朋友都說他多才多藝。其實在這里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,就是他信仰佛教。他的詩、詞、聯(lián)、賦、書法、剪紙、篆刻及書畫裝裱,也就是他皈依佛門后,有所長進。
六
上個世紀末,我因為自己的文化水平低而下崗了。為謀生存我做過家教。在建筑工地做過小工,曾經(jīng)的我十指纖纖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做大了,起繭了,再不是雞肋無力之臂。有一次,我的腦袋遭遇了嚴重的外傷,一個鋼扦橫落在了我的頭部,這是我頭部第二次受外傷,幸無大礙!即便如此,我也沒有退縮。我也與別人到大上海賣過字畫,品嘗過生意人的甘苦。我學會了一點點農(nóng)活,終于能分清了秧苗與捭草。這幾年里,我常常在海上打工,見識了狂風中的海浪沖天而舞的壯觀場面……近二十年來,我遭遇的生活于我來說,就是一本不堪忍讀的書,既然面對了,我就必須認真地將這本書讀下去;生活于我來說更像一杯苦澀的茶,我也會毫不猶豫地慢慢品味。我始終都記住了您常常對我說的話,“每一棵小草,都會有一滴露水的?!逼浯挝乙o您說說,盡管我現(xiàn)在是一個農(nóng)民工,工作之余,我總是堅持看書學習。哪怕是我現(xiàn)在天南地北謀生,我的包里總要帶上我自己喜歡看的幾本書。從不敢怠慢讀書!我也為您爭過氣,多年前,我的對聯(lián)獲二等獎,在電視臺接受記者采訪那一刻,我就想到了您!因為父親的努力,家里被中共湖北省委宣傳部授予“書香門第”。這可能是您最為高興的一件事了。您沒有文化,但是您一直崇尚文化。
七
祖母一生篤信佛教,結(jié)緣于荊州鐵女寺,并在鐵女寺護法幾年。圓寂前她因支氣管炎哮喘引發(fā)肺氣腫而久治不愈。在她重病兩個月里,我的父親白天上班,夜晚常常是陪伴在我祖母的床旁。沒有人替換我的父親。一個人堅持下來,我的父親沒有少吃苦。他在照料我的祖母時,做到了細致入微,毫無怨言,被單位同事和街坊四鄰,親戚六眷公認的大孝子。在這一點上,我的父親給我們做出了表率!
鐵女寺主持弘法師太也十分關(guān)心我祖母的病情,當主持弘法了解我的祖母病重不治了,便邀請我祖母入寺。我?guī)鹤尤ヨF女寺里看過幾次祖母。祖母已經(jīng)不能下床活動了。她看到我們在她身旁,她神志依然是清醒的,我和兒子還分明能看出面帶笑容,盡管她說話已經(jīng)十分吃力了,有時只能輕微點頭,我們?nèi)匀荒芨惺芩o予我們的愛,雖然這份愛是深沉中透露出幾份無奈!
一九九三年農(nóng)歷的九月十六日凌晨,我的祖母圓寂于鐵女寺。她離開我們時,只有我父親一個人守在她的身旁。父親就秉燭、點香、跪下在她的身旁念經(jīng),一直念到天亮。尤其是第一夜她離去的時候,我們四兄妹竟然沒有一個在場,這成了我們多年的遺憾。我們做得太絕情了,面對她給予我們的愛,我們沒有絲毫的理由來開脫我們自己的罪過。以致多年來,每年逢重大節(jié)日我去鐵女寺祭拜她時,我跪于她的墓前,我一方面是祭拜,更多是懺悔自己的罪過!雖然我后來在外漂泊不定,但是只要我回荊州后,都要到鐵女寺去看望她。
祖母的喪事一共七天,鐵女寺給予了我們很多的幫助。父親為了還愿,為了護法,為了感謝鐵女寺對我祖母的妥善安置。他在病中為鐵女寺撰書了《龍井碑記》;用數(shù)塊三夾板雕刻數(shù)千字碗口大的《般若波羅蜜多心經(jīng)》。
我摯愛我的祖母,于是我寫下這篇文章,以示我永遠懷念她,紀念她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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