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江山·根與魂】【柳岸】復仇的火焰(小說)
一
1942年5月,遼縣的山間小路上,一支上百人的隊伍正在極速行軍。他們身著八路軍服裝,晝伏夜出于晉中平原,像在尋找著一個目標。
前面出現(xiàn)一片村落,晨霧繚繞中依稀可見有早起的村民走動。益子隊長示意全體臥倒,他命令身旁的一個隊員進村探哨。隊員旋即換上百姓服裝,學著村民走路的模樣向村莊走去。
一片古老的村落,一派蕭條景象。這個探哨隊員警惕地看了周圍,回來向益子耳語幾句。
益子忽然亮起嗓門喊到:“全體起立——集合!”
隊伍刷啦啦集合完畢,益子面向隊員喊道:“我們是一只什么隊伍?”
隊員齊喊:“我們是八路軍的隊伍!”
“好!知道進村后該怎樣做嗎?”
“知道!”
村民已陸續(xù)起床,看見村頭進來一只八路軍隊伍,大家都忙著向前迎接,有的往自家院子里讓,拿出板凳,一面忙著生火燒水。這支隊伍中,有的人搶過村民的扁擔挑水,有的搶過掃把掃地,每個人都表現(xiàn)出極大的熱情,就像回到自己的家里一樣。
益子拉著一個老漢的手,熱情地拉起了家常。老漢告訴益子,自己姓劉,老伴不久前被小鬼子殺害了,兒子叫劉滿河,也是一名八路軍戰(zhàn)士。
老漢說:“俺一生只想老老實實做人,安分守己種地,沒得罪過一個人,誰知這些個挨千刀的日本鬼子偏偏跟俺過不去,把俺打了一頓,殺死了老婆子……”老漢嗚嗚哭起來。
益子臉上掠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,安慰道:“劉大爺,我們八路軍就為您老報仇來了。我們連夜行軍,水米未進,不知老人家可有東西為我們充饑嗎?”
“有,”劉老漢忙說,“有野菜。糧食沒有,俺們都吃野菜,只是委屈八路軍同志吃口野菜吧!”
劉老漢一聲吆喝,村里僅有的老弱婦女每家都升起了煙火,忙著為遠道而來的八路軍做野菜充饑。
隊伍集中在村頭老槐樹底下,村民紛紛端來一碗碗菜湯。這場面,充滿了軍民魚水情。
蹲在一旁的劉老漢,看著盤腿而坐地上的這支隊伍,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,這笑容卻漸漸凝結(jié)起來。之前莊上來過多次八路軍,他們吃飯時就像在自己家里,有蹲著的,也有站著的,還有兩手捧著碗歪坐磨盤上的,總之都是很隨便的樣子。而眼前這些人,個個整齊盤腿而坐,好像八路軍沒有這樣的。這些人大部分都不說話,生怕說話會露餡似的。這些跡象,讓劉老漢不由得警覺起來。
劉老漢忽然眼睛一亮,他發(fā)現(xiàn)這只隊伍每人腰里都別個“三八大蓋”,手里還拿著一只“九九式”步槍。他兒子滿河從鬼子手中繳獲過這種武器,在他面前炫耀過,他認得這兩種槍。而八路軍基本都是土里土氣的“漢陽造”,還有就背一把大刀的,除了很少的八路軍干部有這種槍,更別說每人都有兩只這樣的槍。
這些人吃完飯后就匆忙離開了,大槐樹底下丟了大片野菜。劉老漢心里愈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。八路軍吃飯,從來沒有嫌棄野菜的,都吃的干干凈凈,而這些人肯定吃不慣野菜,才丟的到處都是。俺們好心省下的,倒給他們糟蹋了!這群人應該是化裝的八路軍,雖然不知道他們的目的,但這事非同小可,他必須馬上向上級報告。
村里沒有青壯勞力,他使出全身力氣,拼一把老骨頭,向鄰村的游擊隊駐地跑去。
二
5月24日早晨,遼縣麻田鎮(zhèn)郭家峪村八路軍總部機關(guān),彭總正在下達下一步作戰(zhàn)命令。警衛(wèi)員悄悄來到參謀長左權(quán)身邊,俯身耳語一句。
左權(quán)參謀長立即起身報告彭總,一只化裝的鬼子特工隊正向我指揮部撲來。時間緊迫,請彭總趕緊撤離。
彭總說:“慌什么,幾個小鬼子我看他有多大膽子敢闖我指揮部!”
“彭總,”左權(quán)參謀長說,“據(jù)游擊隊送來的情報,這群鬼子號稱‘益子挺進隊’,訓練有素,專門對付八路軍首腦機關(guān)。安全起見,還請彭總立即撤離!”
“撤什么離,警衛(wèi)連干什么吃的?”彭總吼道。
又有兩名警衛(wèi)兵沖進來,對左權(quán)參謀長低聲說了一句。
參謀長當即命令幾名警衛(wèi),架起彭總向外撤退。自己拔出手槍,帶著警衛(wèi)連做好阻擊準備。
幸虧劉大爺?shù)木栊愿撸豢跉馀芰耸畮桌锷铰?,報告了鄰村的游擊隊,游擊隊又派人馬不停蹄向遼縣進發(fā),報告了八路軍指揮部,給彭總及首腦機關(guān)撤離贏得了寶貴時間。
“益子挺進隊”此時已包圍了指揮部,左權(quán)參謀長帶領(lǐng)警衛(wèi)連戰(zhàn)士與敵人展開了激烈的拼殺。
連長說:“參謀長,你快撤退,追趕彭總,我來掩護!”
“敵眾我寡,我不能撤,我要讓彭總走的更遠一些?!眳⒅\長舉槍向敵人射擊,一面說。
戰(zhàn)斗持續(xù)進行中,雙方各有傷亡。
由于左權(quán)參謀長與警衛(wèi)連戰(zhàn)士的拼死抵抗,“益子挺進隊”圍著指揮部久攻不下。
隊長益子重雄命令迫擊炮猛轟。鬼子的炮彈發(fā)瘋般地向我陣地傾瀉,一顆炮彈落到參謀長身旁,參謀長瞬間被淹沒在炮火之中。連長見狀,大呼衛(wèi)生員,情急之下,抬起參謀長被迫撤離。
由于傷勢過重,左權(quán)參謀長壯烈犧牲,一代抗日名將隕落。
消息傳到中央,舉國震驚,全軍上下悲憤萬分。彭總發(fā)怒,一定要除掉日寇“益子挺進隊”,為將軍報仇!為死難將士報仇!
三
八路軍特務團團長歐致富精挑細選三十名戰(zhàn)士組成暗殺隊,由團部參謀劉滿河帶隊,尋找益子挺進隊。地下黨情報員也密切關(guān)注這支日軍動向。
1943年2月4日,農(nóng)歷除夕,山西小城祁縣城里最大的大德興飯莊高朋滿座。
晚上六點,門外涌進一伙驕橫的鬼子兵,店小二連忙上前招呼道:“太君,里面請?!?br />
店小二將鬼子們讓進雅間后,一伙客人和伙計們交換一下顏色,又摸了摸腰間的匕首。這店小二不是別人,正是第一時間發(fā)現(xiàn)鬼子的劉大爺?shù)膬鹤觿M河,是這次密殺行動的隊長。飯莊的客人和其他店員都是密殺隊成員。他們通過地下黨組織得到的情報,益子挺進隊將在除夕晚上在大德興飯莊舉行宴會,慶祝他們這幾個月來對八路軍犯下的種種罪行。劉滿河得到消息便在這里布下埋伏,將飯莊所有人換成自己人,每人一把匕首別在腰間,就等鬼子上鉤。
二樓的雅間都被鬼子們包了,并帶來歌女和舞女助興。不一會,鬼子們在酒精的刺激下,完全喪失警惕,丑態(tài)畢露,有的摟著舞女扭動身軀,有的扯著嗓子干嚎起來。
突然,一個憲兵隊隊長來到雅間說道:“我們得到情報,八路軍要來飯莊搞暗殺?!?br />
益子挺進隊的鬼子正在興頭上,被憲兵打擾不由勃然大怒,指著鼻子罵道:“放屁!暗殺隊在哪里?我看你是故意來掃老子的興。巴格!”
憲兵隊長挨了一記耳光,灰溜溜出去。這群鬼子都是日軍高層的寵兒,哪里會把憲兵隊放眼里。
狂歡到半夜,鬼子們個個都喝得東倒西歪,神志不清。
劉滿河見時機成熟,拿起酒瓶子摔向地面。只聽一聲脆響,樓下的所有食客一擁沖向二樓包房,紛紛拔出匕首,像砍瓜切菜一樣照著鬼子的脖子抹去。少數(shù)鬼子尚存一點意識,還想反抗,哪知身子不聽使喚,做了刀下之鬼。一腔仇恨瞬間迸發(fā),包房頃刻變成染坊,血漿從二樓流向一樓,從一樓流向街道。
劉滿河見鬼子頭顱全部落地,命令同志們拿出事先準備的口袋,然后將所有的腦袋裝進去,每人背著半口袋人頭,撤離現(xiàn)場。
為了震懾日偽軍,十幾天內(nèi),太原、長治、祁縣各城市街頭,都掛著“益子挺進隊”鬼子的人頭,日偽軍惶惶不可終日。
消息傳開,老百姓歡之雀躍,奔走相告。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岡村寧次暴跳如雷,大罵益子挺進隊是一群蠢豬,給皇軍丟臉。一氣之下,解散了這支部隊。
在消滅這支隊伍的過程中,我們的愛國將領(lǐng),抗日英雄左權(quán)將軍壯烈犧牲,時年37歲。為了紀念這位英雄,祁縣從此改名為左權(quán)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