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文璞】如此五一(散文)
這個節(jié)假,天氣不行,冷,有毛毛雨。夜里的夢又來烏七八糟的一段段,沒有具體情節(jié),就是呆在昏沉沉的境況,走不出,大腦又無法直接休眠。無奈、煩躁、統(tǒng)領著頭顱,這也是衰老的其中一個體現(xiàn)吧。
女兒山西的大學同學來貴陽玩,親家公也休假在家,于是,組局去吃酸湯牛肉,我請客。女婿值班,我們剛好說他“壞話”來下酒,因為女兒和女婿前兩天吵架了。其實夫妻吵架不一定是壞事,在吵架這個過程中,雙方對某一件事情把自己的看法和立場都表達出來,那么下一次遇到同樣的問題時,彼此都會避免直接撞擊,減少麻煩。女兒有個好婆婆,她罵的是自己的兒子,她說教:“我花那么多心思娶來的兒媳婦,你要是給我氣跑了,你也給我滾出去,我不要你?!蹦翘焱砩铣臣艿臅r候,女兒吵不過智商高情商低的女婿,她著急了,就將手上水杯里的水沖他潑去,還拿水杯砸人家,因為他不同意養(yǎng)貓,他說:“你現(xiàn)在又不掙錢,等你掙錢了買別墅我們搬出去再養(yǎng)?!彼氡磉_的是他的父母討厭養(yǎng)貓,然而詞不達意,所以盡管每個月他的工資都是交給女同志的,這句話還是讓女同志號啕大哭,用水潑他。
親家母聽到這句話,就去罵自己兒子:“你能這樣說話嗎?人家在讀書,以后只怕你掙的都沒有別人的多!”有了婆婆幫襯,女兒的委屈頓時加劇,她沖男同志吼:“滾,你給我滾!”女婿找了個塑料袋,裝了兩對襪子,一件T恤,帶了床小被子,出門了。微信獲悉該情況,我趕緊給親家母電話,叫她先把女婿喊回家睡覺,人家明天要上班,睡車上不舒服。親家母回復我說是他沒睡車上,到樓下另外一套房子里休息了不用管他。我一直勸阻女兒,吵架不能動手,也不要給男同志動手的機會,保護好自己,我批評她讓男同志滾出去這是不對的,這話傷人,何況那才是他的家??!女兒辯解:“媽媽,是你教我說我嫁到他家就要把他家當成我的家,這就是我的家,他罵我掙不到錢,我找不到還擊的就只有讓他滾!”
親家母說,喊她兒子滾是可以的,這是他的家,他不可能為這個事情生氣,但是她兒子就不能喊姑娘滾,一旦這句話由男同志說出來,性質就不一樣。我問女兒:“你考慮過這句話的后果沒有?要是他也隨口還擊該滾的是你,你如何收場?”女兒不屑一顧:“如果時間還早,我馬上打車回家;如果時間晚了,我就到舅舅家去。”女婿家在24棟,我哥哥家在22棟,五分鐘而已。我罵姑娘:“動動腦子,哪家夫妻不吵架?自己吵自己好,跑別人家麻煩別人干嘛?”(這些吃糧不管事的年輕人啊,房子車子有老人保障,還給他們留生孩子的儲備金,他們的力氣用得就不是地方?。┳瞿锏男奶圩约旱墓媚?,女婿有優(yōu)點我會給姑娘講,但是聽到說姑娘不掙錢我當媽的肯定難過。“如果他喊你滾,你就到你婆婆房間去睡,你說我又不是自己跑來你家硬嫁給你,我是正正經(jīng)經(jīng),有結婚證,有彩禮,有接親我才來的,要我走,同樣的手續(xù)再來一遍。”
親家母也在繼續(xù)批評兒子:“媳婦是拿來疼的,你要把人家氣走,你考慮過手續(xù)問題不得?當初我們家是十二輛車子,幾桌人去接人家來的,你要把她氣走,你同樣請十二個車子,請接她來的人送她走,你辦得到不?”我和親家母說累了,微信里來一句:“等他們自己慢慢磨合,我們睡覺?!?br />
然而能睡得著嗎?我勸阻女兒,他脾氣是有些執(zhí)拗,但是人家不抽煙不喝酒不貪玩,唯一的愛好就是下班回家打游戲,每個月的工資除了交兩千元給父母做生活費,其他的都交給你了??!而且你罵人家滾,你婆婆心里會不心疼?人家有素質教養(yǎng),沒有護崽,還罵自己兒子,你難道不覺得幸福嗎?下次再聽到你喊他滾,我要打你嘴巴。
給女婿電話,對他沒有還手的格局表示感謝和點贊,同時告訴他:“你已婚,從男孩成長為男人,那個家已經(jīng)不僅僅是你父母和你的,還有你妻子的。做妻子的孝敬你父母,你父母都喜歡;不干涉你的個人愛好,才把你的電腦換成一萬多的,以后和老婆溝通的時候,還是要記得不要出口傷人?!?br />
離聚餐時間還有一個小時的時候,有商鋪反映門前下水管道堵塞,油膩的污水橫流,希望得到立即解決。我哪有什么解決的能力?我喊不動物管,喊不動肇事的餐飲酒樓,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網(wǎng)格員,我的權限就是現(xiàn)場采集,上報街道。于是趕緊穿上工作服,跑去采集現(xiàn)場實物圖片,發(fā)送給居委會領導,街道領導,涉及的餐飲酒樓老板。(到第二天也沒有一個人回復我。)他們肯定在心里暗罵我的多事,大過節(jié)的也不讓人休息。我也不愿意啊,我的老大人們!投訴的商鋪電話打來,微信發(fā)來,追問什么時候解決?商鋪沒有錯,門前污水橫流,有人摔倒,嚴重影響他們做生意,他們肯定要投訴啊!群眾有問題我不能解決,我羞愧,我很討厭自己的工作,一天在格子里逛來逛去,收集群眾的難事,急事。
收集到了又有什么用?我沒有權利給予解決,只是每天重復給群眾宣傳消防安全知識,防詐騙知識,垃圾分類知識,群眾看到我都煩,說我做這些有屁用,該解決的不解決。一位八十多歲的老人,我們上門入戶宣傳的時候這樣罵:“你們搞這個,像砍豬菜,都砍溶了還要砍!煩人!”我不止一次考慮,更換工作,可是我五十歲了,身體也不好,文憑又不高,沒有單位收留我??!我很羨慕打掃衛(wèi)生和當宿管這些工作,就是出死力氣,不用操心網(wǎng)格管理工作中的種種。網(wǎng)格員要會說,天天做各種宣傳;要會寫,每天在手機APP幾個系統(tǒng)里填報這樣那樣的資金,要寫工作日志,季度工作小結,年度工作總結,要寫平時工作開展的簡報。要解決群眾矛盾糾紛,特別是婚戀糾紛,要入戶圖片,要文字匯報。人家吵架的根本不愿意和你坐起擺,但是我們就得入戶,取工作圖片。煩不煩?為難不為難?我管理5棟樓,近百個門面,那些門面我隔三差五就會去做各種檢查,照相。人家一看到我們成天拿個手機照來照去,都在背后恨人。
如果我管理的是正規(guī)小區(qū),大家交了物管費,有需要整改的找物管就是,問題我管理的是安置房小區(qū),住戶不交物管費,但是樓棟燈爛了,樓頂漏水了,下水道堵塞了,生活垃圾丟過道了,建筑垃圾堆樓棟門口小壩了,車被掛花了……人家都要找我,要我協(xié)調解決。街道沒有解決的資金,物管不鳥我,只管服務收費的農(nóng)貿(mào)市場。群眾希望我解決投訴,街道希望我說服投訴的群眾撤訴,你說我是不是到大不細,兩頭受氣?我常常面臨的是不是叫公雞下蛋的困窘?還有漫長的五年才能退休,度日如年的我開始夢見渾噩,開始自言自語,對群眾的投訴膽戰(zhàn)心驚,對街道的安排小心翼翼。我開始在工作中因為煩躁而屢屢出錯,開始在生活中自暴自棄,折磨自己。女兒才研一,學費我主動要求承擔,她還沒有掙錢,就算她掙錢了把自己丟給她讓她供養(yǎng)我覺得也是不好意思的事情,所以,我得繼續(xù)堅持下去,五十五歲的時候多少拿個一千多的生活費,也算有了低保。
突然感到這個五一像清明,細雨紛飛,情緒低落。
我是凡夫俗子,我食人間煙火,幸福和痛苦并存,我,活著。